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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岛往事(全一回,古典音乐向)

KT。架空。

功成名就的世界级钢琴演奏家只为一个随口的约定奔赴濑户内海上的某个小岛,然而失踪了五年的恋人是否会出现呢....

本次设定比《审计官》还要复杂点,如果有耐心,请在正文前/后看下啰里啰唆的解说:

建筑篇

音乐篇

 

**********************************************

 

天色渐暗,濑户内海明透的蓝悄然黯淡,远处一轮巨日正倚着地平线缓缓落下,交界处的水面如熔金般绚烂。这是从直岛的门户“海の駅”望过去百看不厌的奇景。

像是要为这一幅油画式的魔幻现实主义画面增添几许后工业时代的色彩,从高松港驶来的邮轮缓缓穿过熔金带,在海鸥妙曼舞姿的护送下悄然停靠在岸边。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并没有迅速开闸放行,二层的乘客发现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正一脸肃穆地往三楼贵宾舱的急行而去。见不少第一次来直岛的游人一脸茫然,几位常年往返的老客就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

“估计是岛上又有什么重要的庆典请来大人物,他们通常会从三楼贵宾舱直接下到船腹的机动车层,然后坐车离开邮轮。气派是气派,可惜多半不会在海の駅驻留,那才是直岛真正值得看的地方啊~”

三楼空荡荡的贵宾舱中,一个年轻男子正愣愣对着窗外出神。海の駅舒阔伸展的大屋檐平静中带着点忧郁,海船山水投影在玻璃板壁上像是破碎时空的画面一样,冲击感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请问,是堂本光一先生么?“ 负责来接人的桑田驻足在离人三米远的地方,用特别恭敬的声音柔声发问。

半晌后男子转过脸来,那张精致如人偶一般的面庞上微微露出一丝迷茫,随后又迅速归位于冷峻,被他淡淡的眸光一扫,有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睛,

”初次见面,我就是堂本光一。“

 

原本以为可以顺利接到人的桑田在得知眼前的贵客并不准备入住ベネッセハウス的顶级套房而是自订了镇上某家商务酒店后有些发懵。

”我们特别为您预定了BEACH馆的suite,不光离濑户内海只有咫尺之遥,还能够近距离地欣赏到李禹焕的艺术作品,如果您想夜间参观地中美术馆的话....“

”抱歉“,桑田滔滔不绝的介绍被低声打断,有些客气的开场白之后,语意就变得不容置疑:

”我不记得演出合约里有对我的个人行动进行任何限制,换句话说,只要我届时能够准时出现在会场把曲子弹完,即使每晚在海边睡帐篷和你们也没有关系。“

见桑田惶恐局促的表情,堂本光一放缓脸色,将身边的箱子推了过去,

”当然,有点您说得很对,我这双手的确是弥足珍贵的。所以麻烦您帮我将它送到下榻的宾馆,我想一个人在海边逛一逛再回去。“

”好的。“ 有些愁眉苦脸地接过箱子,预感到回去后估计躲不开一顿盘查加训斥,桑田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如传说般的难搞啊,堂本光一这个人。

 

作为武藏野音大的天才双子星之一,堂本光一23岁就拿到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金奖,随后去汉诺威音乐学院深造,师从Karl-Heniz。令人惊讶的是,一直专攻肖邦的他在到达德国之后将主修方向换成了巴赫,甚至开始触及鲜有人愿意涉足的管风琴演奏。足足两年,他都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当业界都猜测他是否因为放弃肖邦这一不智之举而一蹶不振时,他却出现在亚琛大教堂查理曼大帝遗骨重葬的祭典上,一曲《G小调赋格》震惊了整个欧洲音乐界;紧接着又在柏林音乐厅与来自巴赫故乡艾森纳赫的乐团合作开了专场演奏会,用《哥德堡变奏曲》一举征服了德国最挑剔的耳朵们。

然而成名后的堂本光一却鲜在日本演出,除了武藏野音大校庆应当年的老师之请举办过一次非公开的小型音乐会之外,所有商演都被他无情的拒绝了。这次音之馆的落成典礼之所以能请到他,据说是因为建筑师SANAA与他交情匪浅,对方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在典礼现场为来宾演奏一曲。

坐在没有接到人的豪车中,桑田抱着箱子有些头痛地望着那个从邮轮上漫步而出的孤单身影,忐忑不安地想:三天内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光一在海边站了许久,直到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从草间弥生的红色斑点大南瓜上撤去,海与岸终于晦暗成一片。他模模糊糊想起五年前的某天,他与刚躺在这里,嗅着咸潮的海风仰望星空,他在刚那双连星月都要为之失色的明亮双眸里读到很多东西,热情、活力、无边无际地想象,一如他弹的李斯特,天马行空,美好又充满激情。

当他在出赛前得知自己与刚一起获得了去德国最高音乐学府进学的机会时,他觉得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不过如此。然而只是一夕之间,刚却失去了音讯,只留了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给他说要回去结婚继承家业。他当然不信这样的鬼话,可直到出发都没有等到刚来送他的身影。打电话去刚奈良老家,一位自称是刚新婚妻子的年轻女士接了电话,才寒暄了没几句就听见刚略带醉意缠上来说亲热话的声音,当即就信了纸条上的内容挂断了电话,从此彻底失去了与刚的联系。去年回音大探望旧日师友偶尔间谈起刚的忽然失踪,大家也是一片唏嘘。毕竟在当年,刚可是与光一并肩的天才钢琴师,日本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庸俗商人,少了一位堪称稀世奇珍的灵魂乐者,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胡乱用过晚饭回到镇中心的的酒店已近八点。五年未见,酒店到未曾有什么变化。昭和时代的装潢虽然看着过时,却被维护得很好,没有一点衰败的气象。在lobby 拿了钥匙穿过昏暗的走廊往附楼的方向走时,在餐厅外听见了钢琴声。光一恍惚记起那是一架有些年头的斯坦威立式钢琴,当初刚看见它时还有些爱不释手,说音色十分特别,弹古典乐可能不合适,但是用作JAZZ演奏却是再妙不过。

凝神在走廊里听了半晌,面上讶异之色渐起。演奏的居然不是常见的练习曲目,而是专业琴手才会去尝试的舒曼Piano Concerto in a Minor Op.54 ,且无论是优雅的中段还是强势的终乐,在节奏处理上切换自如、老练狠辣,非几十年的浸淫而不能得。然而演奏的破绽也再明显不过:中端间奏曲的右手促音弹得有气无力与结尾处强力的八度和弦所显示的刚劲左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演奏者的右手受过伤,所以才无法完全表现曲子的意境。光一心下惋惜了一声,忍不住伸头往窗内望了眼。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被钢琴挡住大半身影的男人正半靠在琴谱上,似乎在为自己的失败演奏沮丧不已,有些圆润的肩背曲线此时此刻看起来分外颓唐。

洗完澡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地,脑中一直在回放刚才那首有瑕疵的舒曼。略带急促的滑奏与弹得深狠的低音线总有股非常熟悉的气息。忽然想到的某种可能性令光一一个激灵地从床上坐起,他推门飞奔至餐厅入口,里面却早已空无一人。

我肯定是疯了,光一有些漠然地想,连钢琴都可以抛弃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直岛,来赴一个随口定下的约会。

 

话虽如此,心中总是存了几分芥蒂,第二天清晨光一一早就赶到餐厅,希望能再见到昨夜弹琴的人,即使不是刚,可以在手劲有残缺的情况下弹出那样的舒曼,也值得结交一二。然而直等到buffet时间快要结束,都没有见到记忆中的微圆身影。

相比于困扰了自己五年的郁结,这等小事并不值得特别失望,在海边转了圈,又去新修的安藤纪念馆参观了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寺。

远远望见那座黑乎乎、一眼无法分辨出功能的艺术建筑,堂本光一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五年前音大合宿时就曾经满怀好奇地拜访过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光源、不准开启手机,只能在staff的指引下摸黑前行,设计师似乎要用短暂剥夺视觉的方式将人类五感六识的潜力发掘到最大,从而能深层次地体验时空的变换流逝。

在黑暗中他听见刚在身边急促的呼吸声,知道幽闭空间恐惧症有了点发作的苗头。思忖了再三,还是缓缓牵住了刚的手。那一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平日在琴房中欲语还休的暧昧触碰,而是坚定地穿过了刚微张的五指,将他的手与其他一些游移不定的东西牢牢扣在了掌心。刚的身体震动了下,随后有声极弱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KO...KOCHAN......”

光一没有答话,只是循着吐息的热气遵从内心最本能的意愿低下头去。

真奇妙,这种在人来人往的黑暗中接吻的感觉。

 

跟着队伍缓缓往黝深的入口处移动,待再一次完全陷入无光的境地时,身边情侣兴奋的低语声一点点被思绪抽离。抓不住空间里无序涌动的风,光一只能紧了紧领口,怎么会这么冷,他皱着眉头想。下一刻,脚尖突然被重重踩住,他还来不及痛呼,一具温暖的躯体就跌入了怀中。险险稳住身体平衡,几乎是同一瞬,两声道歉同时在黑暗中响起,然后迅速地归回死寂。光一只觉得怀中人在僵硬了片刻后就挣扎着想脱身,他脑袋嗡嗡响成一片,神智却再清晰不过,手臂稍一用力,对方一个趔趄、在他怀中陷得更深。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惊怒交加的反抗动作,光一将臂弯收得更紧,脸也贴上了对方的耳后,“我知道是你,Tsuyoshi。“

 

二十分钟后,待两人回到宾馆,发现彼此都住在五年前初访时的房间:狭小走廊最末的两间,一推门就能迎面遇上的距离。光一心下觉得讽刺,面上却不显,只将刚轻轻往房内一推:

”说吧,我等你给我解释。“

刚苦笑了一声,知道今天多半要做个了断,也不再纠结,只缓缓地向光一伸出右手。

猛然瞪大了眼睛,光一不可置信地盯着略略扭曲的中指关节,哑声问,

”这是.....”

“意外事故造成的粉碎性骨折、肌腱也全断了。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可弹琴的话....“

光一默然,昨晚被抽掉了筋骨的舒曼声犹在耳。

”所以你就拿什么回老家结婚继承家业的鬼话来骗我,然后一个人偷偷地回奈良躲起来?“

思及那段恋人失踪、备受煎熬的日子,光一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份颤抖,

”还是你觉得我从此会看不上你,视你为累赘,不再给你站在我身边的资格?“

与光一因为激动而逐渐变红的面庞相对应的,刚依然一片平静,

”我赌不起,光一。“

”这与我们那时还能否继续在一起无关。只是依我对你的了解,如果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会放弃比赛跑到奈良来。“

”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与以前一样弹琴的瞬间,我甚至想过死。但是光一,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就是看着你为我放弃人生中最重要的比赛。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如果可以从头重来一遍,我相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最重要的比赛......”望着眼前发出奇怪笑声的光一,刚只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心脏处来回刮捻,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还真是拜你所赐....记得以前大滝老师是怎么评价我的肖邦的么?优美有余,深刻不足。说我出身优渥,艺术道路上又一帆风顺,受限于人生经历而无法演绎出肖邦隐藏在音乐中最苦痛狂暴的部分。到华沙之后,我一直失眠,排练时几乎连谱子都记不住,直到大滝老师狠揍了我一拳,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优秀的学生,我是不是准备让他再失去第二个?“

”老师..... “ 想起那位在自己身上投注了无数心血的老人,刚不禁红了眼眶。

”我答应继续完成比赛后,他孤注一掷地替我换了参赛曲目。Polonaise in A-flat Major "Heroique" Op.53 降A大调波罗乃兹换成了'Polonaise-Fantaisie'Op.61幻想波罗乃兹;Piano Sonata No.3 in B minor Op.58 b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换成了Piano Sonata No.2 in B-flat minor(Funeral March)Op.35 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老师真是懂我,替我抛弃了一切欢乐明快昂扬的选择,让我去弹原先最不擅长的那些东西——肖邦最深的悲剧、最无情地萧杀与最大的苦痛。“

光一伸出双手,继续梦呓般地回忆着:

”然而我居然做到了....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那些从来没能弹出来过的pianissimo,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淌而出....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刚,在得知被你抛弃的那一刹那我都没有哭过。“

”我知道你能做到,我一直都知道“ 刚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哽咽出声。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弹肖邦了”,光一平淡的语气仿佛在描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就像在盛大的祭祀中奉上最高的祭品换来神迹的降临后,我就被永久地剥夺了这项能力。“

 

手抚上刚因为泪水而潮湿的脸庞,

”那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重逢,你应该怎样补偿我。“

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环住光一的腰身,仰起脸,泛着水光的大眼中意味再明确不过:

吻我。

光一从善如流地低下头,起初还只是温柔地触碰刚柔软的下唇,随着吻的深入,索求变得逐渐狂暴起来。唇齿间的掠夺自然谈不上什么从容优雅,可这种要吞噬一切的吻法令刚既悲伤交错着欢欣,几乎无法承载即将爆裂的情感。

晕眩中身体间的障碍被一一除去,光一微凉的肌肤贴上来,那双曾弹出过多少令人神魂颠倒的乐曲的双手在身上游走,落下或轻或重的痕迹。刚努力分辨着,急躁可怜又轻快的是戏谑曲,冗长甜美的是摇篮曲,华丽热情是奏鸣曲,到进行曲最后的号角吹响,他觉得遑论是肉体,连灵魂都要交付出去。

他们都急切地想用身体的交融来寻回被丢掉的五年,一同咽下那根令彼此都痛不欲生的刺之后,却发现如鲠在喉的是另一种冰冷尖锐的现实: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重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期待。

高潮之后,刚艰难地起身,从地上七零八落的衣物中找到自己的部分,默不作声地一件件往身上套。才行径到一半,手臂被光一抓住,背后传来低声的质问:

”这次也打算一声不吭地逃走么?“

”光一,”刚用尽全身力气一根一根地扳开锁在臂上的手指,“我不能容许这样的自己站在你身边,我已经没有办法给你更多东西。“

”如果你还对我有那么一点爱,就让我离开,让我得以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

 

久久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音,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手才搭上门沿,光一的乞求声却在此时响起,

”来听我明晚音之馆落成典礼上的演奏,五年前你答应过我,音之馆落成的那天会和我一起去,莫非你忘了?”

“并没有......”,怎么可能忘记,如果已经忘记,又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很好,邀请函我会让人送到你房间,如果晚上八点你没有准时出现,我才不管什么狗屁的落成典礼,就算当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也要到天涯海角把你捉回来。”

“只要我来了,你就会放我走?”

“只要你想走,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临近八点,音之馆多功能大厅里座无虚席。作为继地中美术馆后直岛又一地标性建筑物的落成,除了众多建筑业的巨擘与艺术界大手到场观礼之外,还有无数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谁都知道,日本本世纪以来最成功的钢琴家堂本光一即将在这里献出自己的本土处女秀。

刚进场的时候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随即又心安不少:这么多人,堂本光一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自己。

才拣了相对僻静的地方落座,一个全身黑西装的年轻人却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己面前,

“请问.....是堂本刚さん么?”

“?”

“麻烦您跟我来一趟后台,光一老师出了点状况,我们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他能出什么状况?刚心中疑惑,可眼见年轻人的额头都急出了汗,想了想还是起身跟随他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才进乐屋,便发现空气一片寂静,零零散散几个staff连同医生模样的人都面如死灰。

听到他的脚步,站在正中央身着演出用燕尾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向他举起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左手,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杯。

“刚,怎么办,我的左手今天是弹不了了。”

这个疯子......刚在心中暗骂一声,面上仍维持着镇静,“麻烦各位回避一下,这里我来处理”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光一,见他轻轻点头,便极有默契地依次退出。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光一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轻轻拨开刚的手,凝视着他因为气愤而圆睁的双眼,“我也知道你已经洞悉了我的所有把戏。如果刚不愿意帮我,我大可以就这样走出去,告诉全世界音之馆的落成典礼被我搞砸了,反正记者都是现成的。”

见刚许久没有没有作答,光一轻哼一声,便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才迈出一步,就被刚扯了回来。

“哪一首?”

“刚还是那么容易心软啊....”得逞的男人轻笑起来,“开头我还担心你会不会穿得太邋遢不好上台,却忘了你是远比我会打扮的人”。

目光有些迷恋的扫过刚身上那套异常修身的白色西装,光一向刚伸出完好的右手,

“今晚,就拜托了.....”

 

幕布掀开,一架顶级的黑色斯坦威大三角钢琴出现在舞台的正中央。观众席出现短暂的骚动后立刻归于平静,谁都明白,今晚的压轴戏即将开演。

屏声静气中,并没有等来传说中英俊得不似凡人的年轻钢琴家,连聚焦在钢琴上仅有的昏黄灯光都逐渐变暗,直至整个大厅都陷入了黑暗。

仿佛要平息人们心中的不安,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舞台后侧传来,随后是琴凳被移开的声音。

等第一个音落下,就有熟悉巴赫的人在心中暗道不对,这并不是节目单上印的平均律钢琴曲,待第一个八小节演奏完,无数人忍住起身的冲动在心中狂喊,

“是肖邦!在堂本光一手下已经绝迹了五年的肖邦!”

Chopin E Flat Major Op.9 No.2, 降E大调夜曲第二号,永远的名作。

左手的行板如云朵舒卷,而右手,始终在装饰音中保持华彩咏唱。回旋曲式中主旋律从容地展开后,紧跟而上的是圣咏般的和弦,高洁且威严,蕴含着潜伏已久的力量。这力量开始是片段的显露,依次递进,不断壮大,最终酿成双手八度齐奏从上往下排山倒海式的爆发。然而当你以为要被这巨浪吞没时,它又悄然退落,在惶惶不安的三连音后,回归于伤感的D7和线上,最终缓缓终止于两小节的主和弦的延长音中。

到演奏后半,侍者们悄无声息地手持蜡烛从两侧的小门缓步而出,往主舞台的方向靠拢,在渐亮的烛光下,刚才还在为钢琴家精湛地表现力所叹服的人们,震惊地发现钢琴面前坐的并不是一个人!

那样优美流畅又触人心弦的夜曲居然是由两个人分别用左右手合奏而成,这需要多么恐怖的实力与默契。

“堂本刚,弹左手的是武藏野音大另一颗双子星堂本刚呀!”终于有人惊呼出声,一片哗然之际对往事稍有耳闻的行内人都露出一脸了然表情:

只有这两个人的合作,才能天衣无缝地骗过那么多挑剔的听众,献上比预想中要精彩百倍的演出。

被光一拉到台前一起鞠躬谢幕时,刚仍深深沉醉于方才的演奏。明明上台前紧张地都要哭出来,可灯光落下的一瞬间,似乎又立刻回到了在音大耳鬓厮磨、以改曲乱弹为乐的日子。当年只是一时兴起,拉着光一练单手合奏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这一幕。然而更令他自己不可置信的是,相隔五年未见,再次相逢时,不光是身体,连乐感气息都契合得一如既往。

 

“非常抱歉各位,因为我个人的不慎重,在演出前夕不小心划伤了左手,导致无法演奏原定曲目,在此我要向主人以及各位来宾再次道歉。”包裹着右手的堂本光一向台下深深鞠躬,再抬起头时,人们没有错过他脸上闪过的一丝坚定,

“我要特别感谢今天来救场的钢琴家,堂本刚先生。他退出乐界许多年,可能有很多新朋友不认识,请允许我多浪费一点时间重新介绍下,我的校友、伙伴、竞争对手,以及.......恋人!”

全场大哗,惊诧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快门闪光灯更是响成一片。谁都没有料到,第一次踏上本国舞台的堂本光一就这么轻飘飘地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然而这一切与台上的两个人都无关了,他们没有受伤的手十指交叉地紧握着,眼中隐隐升腾地雾气也无法阻止凝视对方的目光。

“你这个骗子!”有人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可以骗到你一辈子,我不介意做个坏人。”有人笑得甘之如饴。

 

音之馆如期开馆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在接下去的半年内乐迷们的疯狂来访令馆方不得不以限制参观时间为手段来控制人流。所有访客都想瞻仰下传说中由两位顶级钢琴家奏出绝响的斯坦威大三角。

光一的告白一经曝光,不光音之馆,连武藏野音大当年的报考人数都创出历史新高,尤其是钢琴系,更要面临千里挑一的残酷竞争。

当然在一片祝福与理解声之中,也掺杂着几个不和谐的声音,总有顽固的老人与刻板的卫道士对这对恋人指手画脚,极尽攻击之事。

有趣的是本人还没有站出来回应,自诩为堂本光一第二故乡的德国却跳了出来,《明镜周刊》干脆直接在封面上了血书:K.D先生,日本不要你,欢迎回到德国来!

正在道后温泉度假的刚拿到杂志后笑得直打跌,严肃刻板的德国人什么时候也那么浪漫开放了?

刚从露天风吕出来的光一见恋人不陪自己泡汤而是一个人对着杂志傻笑个不停,顿时有些吃味。

从后面拥上去,轻轻蹭过刚的脸颊,“等下周我们去看过老师,你就陪我回德国?”

“我去德国能干什么....”刚悄悄挪动了下身体,尽力与光一拉开点距离。

“DG发邮件来说要和我签五年的唱片约,还有与爱乐乐团的合作巡演也要提上议事日程。我知道你当年德语已经学得很好,所有的经纪约我都想刚来帮我谈”

说话间,身下的火热已经往前方软软的臀缝里送了送,激起刚皮肤一片战栗后,光一的手也伸入了他的胸前,“我可不想被不懂钢琴的白痴指手划脚。”

“那回去后你准备弹.....弹什么....啊.......”

满意地看着无声侵犯下刚已经有些迷醉的表情,对着粉红的薄唇深深落下一吻,

“Mendelsohn 的 Wedding March 怎么样?在婚礼上,我们自己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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